［04］
天弘猛地一脚踢开那个盒子，左手顷刻间被肉须们扯了下来，封印盒在雨水中滑动，男人血像喷泉一样涌出，在地上洋洋洒洒地晕开。
“不必在意。”
男人在左臂的断口猛地拍上一掌，血顷刻间止住。
“不是……前辈……你……”顾长逸的瞳孔一点点缩紧，“你的手没了……”
“淡定，相信我，等下你就明白了。”
“我……”
“专注眼前的情况吧。”
肉须生长着、舞动着，那条断臂宛如在血色的芦苇从中飞舞，肉沫和雨衣的碎片飞得到处都是，很快，肉须就长到了一人高，随着逐渐裸露的臂骨缓缓沉进盒子里，光外脚步声的主人的样貌，也一点点显现出来……
“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右眼吧……”
黑色的乱发，太长而显得古怪的鼻子，在那双写满疯狂的眼里，眼仁像是狼一样小，男人穿着黑色的雨衣，一步一步，走到盒中怪物的身边。
“入殓师……终于肯出面了吗。”天弘冷声道。
“哦？怎么看出来的？”
“给人的感觉太恶心，一旦站在明面下，就不难猜出来。”
“原来如此……很有意思……”他怪异地狞笑着，伸手，抚摸着张牙舞爪的肉须，随后带着那份诡异的笑，他接着说道：
“都说C38的特级调查官右眼是十殿阎王中‘丹赤之裁’之位的候选人，有着媲美十殿阎王的实力……但却又能被我们研究灵薄件的边角料轻轻松松地废掉手臂……这么说来，十殿阎王也不是什么厉害的货色啊！”
“确实如此，你可以试着叫上你们清算人的所有畜牲一起进攻调查局总部。”天弘有点不屑地嗤笑，“最好全部来。”
“我会听取你的建议的。”男人阴阴地笑着，随后，他把目光投向一旁的顾长逸。
“这位……想必就是局长了吧……”
顾长逸眯缝起眼，直觉告诉他，这个家伙很不对劲。
“你好，C39的年轻局长，容我向你介绍，我是一名入殓师，你可以叫我……象鼻。”
“跑。”
天弘轻柔的声音混在雨里，那么轻，却又那么清晰。
什么？
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算了。别跑了。后面也有东西。”
顾长逸惊悚地回头，四个奇怪的身影像是拖着皮连着的断脚，摇晃着，走到了光圈的边缘，顾长逸狠狠地咽了咽口水，那四个人形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身影朦朦胧胧，但还可以依稀看出……他们穿着和自己一样的雨衣。
消失的调查员。
天弘只是稍稍扭头向右，向后瞥了一眼。
“把调查员转变成了行尸走肉，这么厉害的事情，不打算炫耀一下吗。”
“右眼可真会说话……一说这个我可就来劲了……”男人的嘴向更夸张的弧度咧去，顾长逸简直要怀疑他要把嘴角咧到耳后根了，“身为这个小局长的保姆，你应该知道，C39里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被我们带走了吧？”
天弘的眼睛缓缓眯起。
“C39-021，B级灵薄件，肉袋。”
顾长逸眨巴眨巴眼睛。
肉袋？
安易玲口中那个鲸鱼那么大的怪物？
“右眼真是好记性啊……那个怪物，已经被我们成功驯化啦……”他说着，打了个响指，那些一人高的肉须缓缓下垂，撑到了地上，像是某种诡异的盛开的花，随着肉须抬起，那个怪物的本体缓缓地从盒子里冒了出来……
那似乎是一个巨大畸胎的躯干。它的四肢和头，都是那些长满锋利牙齿的肉须。
“你眼前所看到的，只是我们研究肉袋的衍生产物……在大学周边，我们很轻松地就可以用钱骗来好多女学生……嘿嘿……借助其他灵薄件，我们用碎肉让她们怀上肉袋的孩子，然后把她们锁在房间里，让她们亲眼看着肚子一点点变大……”
象鼻说着这些令人作呕的内容，越说越兴奋，甚至开始手舞足蹈起来。
“真是太有意思了，肉袋的生命力真是太厉害了，只用了半年不到，这帮小生命就出来了……虽然大多都和妈妈一起死掉了，但也有很多能用的，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个，是我最喜欢的一个……”他咧着挂着口水的大嘴，扭头，深情地抚摸着身旁的怪物，“她是撕碎了妈妈的肚皮出来的，我和驯兽师赶到房间的时候，血和羊水的怪味散的到处都是，我就看见那个妈妈抱着这个全身上下一共长着三个嘴的家伙使劲地往脸上蹭，蹭得满脸都是血……”
象鼻说着，抓起一根肉须，像是要模仿那个可怜的女孩，他把肉须捧在手上，像捧着婴儿一样在脸颊边温柔地蹭着。
“我的宝宝……你终于出来了……宝宝……我的宝宝……哈哈哈哈……”他突然狂笑着，把肉须一甩，“然后，然后她就被自己的宝宝啃掉了一半下巴啦哈哈哈哈……”
“能动手吗……前辈……”顾长逸的牙齿咬得紧紧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象鼻癫狂的笑声在雨夜里回荡。天弘扭头，看向身边的男孩，此刻顾长逸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再忍忍，我还想套点情报。”
天弘轻声道，随后，他又抬头，打断了正沉浸于那个画面的象鼻。
“没意思。”
“嗯？”象鼻眼睛一瞪。
“诓骗一些没有反抗之力的女孩，一点意思都没有。”
“你懂什么……”他说着，癫狂地猛锤了身边的怪物一拳，“懂什么！”
“我更想知道……一个调查官，四个调查员……你是怎么把他们放倒的。”
“这还不简单……”他痴笑着，说道：
“我来示范给你们看就好了。”
顾长逸的瞳孔一缩，就在这一瞬间，他听到了身后潮湿的杂乱声响。
见鬼！
顾长逸猛地转身，四个穿着雨衣的调查员像丧尸一样冲了过来，他惊悚的发现，他们歪着的脖子上长了一个硕大的肉瘤，脑袋随着跑动胡乱地在胸前摇晃着，好像是只剩堪堪吊着头颅的一段皮肉。
“你来对付他们吧。做得到吗？”
“嗯……”顾长逸点了点头。
“下死手。”
“明白……”
“上吧，我来应付他。”
顾长逸把心一横，锁环在雨水中依次扣紧，他猛地一振铁鞭，白色的镖刃在地上留下狰狞的痕迹。
“对不住了。”
他冲向前去，迎着奔袭而来的怪物，铁鞭挥舞成圆。
“呀……把活交给局长去干，自己却害怕得缩在原地不敢动呢。”象鼻继续狞笑着，天弘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笑笑。右眼飞速亮起了血红色的光，他轻道：
“聒噪。”
黑色的烟气突然从怪物的体内喷涌而出，象鼻皱着眉扭头，刚好看见黑色的火焰爆燃了起来，象鼻瞪着眼，连连退步，天弘缓缓向前走去，他的左手断口，开始冒出滚滚浓烟。
“对不择手段的清算人而言，按理来说，我们的信息应该是很好查探的。”
烟雾在雨中扭曲鼓动，模糊了男人的脸，狰狞的右眼映红了一团浓烟。
“所以，就只能是你没做好功课了。”
烟雾在天弘的左边像飓风一样旋转、收缩，随着烟雾最后一次膨胀，一只覆盖着黑色狰狞铠甲的手臂在他的身边出现。
“没有人和你说吗。C38的那个右眼……”
黑色的铠甲上，睁开一只血红的巨眼。
“他的左臂是消耗品。”
婴儿的哭声逐渐变小，象鼻皱着眉看向一边，挥舞着肉须的怪物已经在黑焰中化作了焦炭，那些升腾的烟雾也一起收缩旋转，凝成了一杆长枪。
“咻——”
“乓！”
男人在雨中留下了夸张的痕迹，雨衣的衣摆疯狂地鼓动，大片大片的雨水模糊视线，黑色的枪尖与白色的骨刃相击，爆出灿烂的火花。
那个男人眨眼间就冲到了他的跟前，象鼻只能堪堪举起骨剑格挡，原本凶狠的眼中，现在满是惊恐。
“乓！”
胸前血花炸起，象鼻猛地踉跄一步，他低头，男人的右手正举着一把手枪。
“你……”
长枪突然一刺，象鼻完全无法根据男人的身体动作预判行为，只能毫无准备地地挥动骨剑来挡，随后长枪霸道的力度把骨剑和手臂猛地拍在了他的心口，他闷哼一声，被戳得飞倒在地上，滑起一片水花。
“废物。”
象鼻挣扎着爬起，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光圈之外。天弘淡淡地摇头，像是和身体没关系一样，左臂在躯干完全静止的情况下，用诡异的姿势高高地抬起，随后，长枪猛地投出——
切割空气、击碎雨滴，夸张的破空声在无边的黑暗中回荡，随后树冠抖动发出杂乱的声音，天弘的眉头一皱，他听见了某棵树轰然倒地的动静。
“辛……没能击中？”
他扭头，像是在和谁说话。
“算了。被我刻有追踪术法的子弹击中了，运气好的话，明天就可以去把他据点扬了。”
他甩了甩左手，烟气消散，男人的左臂重新复原。
肌肉分明，皮肤白皙，雨水顺着刚硬的线条滑下，除了衣服消失了一部分，手臂完好得就像从来没有断过一样。
他回头，看向顾长逸，点了点头。
“局长这边也刚刚好……”
暴雨中，男孩喘着粗气，在白色的强光下不断吐出闪亮的白雾，他正踩着一个正在挣扎着的男人。
“最后……一个了……”
他奋力抽动手臂，捆起几圈的铁鞭牵动修长的白刃，随着皮肉在刀锋下绽开，镖刃在男人的脖颈处艰难地旋转……
最后，血像喷泉一样涌出，他终于把男人的脑袋给切了下来。
在男孩的身边，横七竖八地躺着一片尸体和身体部位。
“不错……局长。比我想的要强。”
“谢谢……”
顾长逸擦了擦额头的汗。
虽然他也明白在这样的雨天，这么做没什么意义就是了。
“安息吧……C39的战士们。”
锁链响动，男孩郑重地合起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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